阳明之学说,乃参以儒学之佛学,或参以儒学之禅学。观于本篇之终局,可以明了。今若举出其全然相同之点。则其根本之观念以心为理之本体,不于心外求理,以实行为主,不屑于语言文字之末。就此点而论,可谓与禅全相一致。惟彼论学之际,注意于避免禅所常用之文字,而使用儒学所常用之文字。使人见之常以为与禅,全然别物。至其真意,则不外采取禅意而符合之于儒学,此其故。由于彼较禅尤重于实行,就此点而论,彼之学说不惟对于其他之儒学更进一步。即对于禅亦稍呈异色也。
如上所述,阳明之儒学与佛教,尤其与禅有密接之关。如此,余今将述阳明之儒学与佛教,尤其与禅之契合点。则不得不对于佛教,尤其对于禅有所说明。
阳明学说之由来
唐以来之学者,专从事于注疏,于研究义理,发见真理,盖阙如也。故其为学乏于自由思想。周世宗尝大斥佛教,至宋太祖始解其禁。遣僧侣游印度,又印刷大藏经。至太宗、真宗时,置译经院,译诸经论。仁宗时,禅宗最盛。世恒言,佛教能求义理,达真理。顾迂于世事而学者达识之,士多好之,其反动也。虽儒家者流亦渐厌注疏之积习,以为注释古书无异于品评古物。人每施其解释而异其见解,有赏扬者,有贬称者。其说之孰是孰非,使人茫然而不能辨。以视佛教之求义理、研真理,可知从事于注释者,不免舍本而逐末矣。不特此也,古先圣王之言,从于日月之推移与事物之益趋于复杂。有不尽适于世用者,其待后人之发明者至多。儒学至此,遂有不能不别开一生面之势。于是周濂溪起,其为学务穷理、励名节,著《太极图》《通书》,以先人之五性说为哲学的说明,是实时世之所然也。(欲知阴阳五行之说,可观周濂溪之太极图说及通书)二程子从之学,其远训诂求义理之情较濂溪厚。采其师之研究法,而不偏于师说。察学术之变迁,以期发见孔孟之真意。其为学如此。于是学者慕之,知以义理为重,谓为学所以明义理也。其与二程同时以义理之学名于世者,有张载、邵雍相与交游。研钻风靡一世,唐以来之学风为之一变。要其所谓一变者,非能发明一最新之真理。第于从来之儒学,参以佛教之理义而已。